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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意刚到家，微信叮一声，秦尔又丢出了个表情包。陈意看着刚才在车上回复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明明是两人互道晚安。
陈意扶着鞋柜一边换鞋一边发了条语音，“兵不厌诈是吧，不是说睡了吗？”
秦尔那边立马回了几个惊叹号，却又没下文了。
过了几分钟，秦尔的视频通话拨过来，“学长！你一给我发语音我就知道你到家了。”
“嗯嗯，尔尔聪明又机灵。”
哄小孩儿似的，“你这是跑天台去了吗，冷不冷啊？”
秦尔的背景黑咕隆咚，暗暗的月光下，只有屏幕的光映在秦尔脸上。
“哪有北京冷啊。”
秦尔说着脸皱成了一团。
“快回去睡觉，你是不是又忘记带钥匙了，待会儿人都睡了看谁给你开门。”
“谁睡得着呀，整个寝到现在就寝室长拿了个offer，还是他们老家电视台的。”
“你要是能拿下你们老家电视台，那倒是很不错。”
“我谢谢你。”
秦尔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尔尔，如果我们公司能举办一个音乐制人比赛，比如首先拿着成熟的品来自荐，通过海选后就可以和专业的制团队进行学习，像命题文一样的交出业。经过一轮轮优胜劣汰，最后和公司里的艺人合，推出单曲，你觉得这个模式可以吗？”
陈意侃侃而谈。
秦尔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哇，像音乐制人版超级女生。”
陈意听了这个比喻，笑得目光温和，“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愿意面对镜头，所以我还在修改策划案的细节，但大致流程会是这样。”
“诶？”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之前和总监提过，他也算感兴趣，今天部门会议我做了详细的汇报，近期应该可以推动项目开展了。”
“学长！你是专门为我办了个比赛吗？”
秦尔语气雀跃。
“我会努力让项目落地，现在才和你说就是怕万一公司不通过，你空欢喜一场。”
“我好高兴啊，我也会努力写歌的！”
“所以高兴的尔尔现在可以回到温暖的寝室睡觉了吗？”
陈意笑着说，秦尔吸了吸鼻子，对着镜头摇头晃脑，没有挂断，然后哒哒哒的小跑声响起。陈意就这样看着画面从初冬荒凉的天台到空中寥落的星星，从学生宿舍楼道的瓷砖到秦尔寝室的天花板，从宿舍上下铺的梯子到秦尔蓬松的头发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学长，晚—安—”秦尔口型夸张的比划着。
“我也爱你。”
陈意声音平稳，从耳机里传来，好像层层浪潮温柔的涌动，抵达心海。
陈意是扎扎实实的要把曲比赛的项目做好的，总监在公司月度工会上带着陈意写的策划案乘兴而去，凯旋而归。
陈意用台前艺人代替幕后曲人为爆点，曲人通过海选后匹配上适合其曲风的艺人，和在线视频网站合，在镜头前进行初步比拼，根据艺人呈现的节目效果，将评委打分和观众投票相结合，淘汰末位，做出初筛。后续会进行曲人和艺人的盲选，曲人像开盲盒一样抽选艺人，根据艺人的风格量身定做，当然也可以说服艺人尝试自己熟悉的类型。层层筛选后，最后的冠军，也就是艺人和曲人合推出单曲，曲人会与华曳传媒签约，成立音乐工室。
看起来是曲人比赛，其实已经将内核替换成艺人之间的打擂台，华曳传媒旗下艺人众多，不愁声势不够浩大。
这个项目操性强宣传面广回报率高，公司高层很是看重，将如此新鲜的模式探索交给企划部和市场部合推进。企划部这般自然是以陈意为主导，总监坐镇，在首次内部推进会议上，企划部总监看到坐在对面的市场部，倒是有些嗤之以鼻，“这么大的项目，你就带个小丫头？”
市场部领导倒也不气，“自从有了秦依，我们市场部都不招女生了，我说了漂亮的没她聪明，聪明的没她漂亮。”
秦依听到挖苦和夸奖时，脸上的神情都淡淡的，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却十分专注。
“如果只关注艺人，那节目不久又落入了传统选秀的套路，而且连新鲜的面容这一条都做不到了。”
市场部的前景分析觉得节目需要向艺人面侧重，陈意据理力争。
“音乐制人到底是幕后，能吸引多少人的眼球呢？而且海选的条件居然连相关背景和经历都不做要求，筛选起来对人力物力的消耗太大。”
秦依不甘示弱。
一轮讨论下来，两位领导看着手底下的兵打得不可开交，并没给出个明确指示，只说要请示下公司高层。
会议算是不欢而散。
“你不觉得你的方案太理想化了吗，你以为粉丝是我们手里的枪吗？指哪打哪，你用人家的偶像来给曲人造势，谁愿意为他人嫁衣裳？”
秦依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对着陈意说道。经过几次华山决斗般的小组会，秦依还是不死心，趁着午休时间来企划部的楼层找到陈意，两人坐在休息区，桌子上摆着秦依好心给陈意带的午餐，当然也是她手里的同款三明治。
“我们公司的艺人体系是很完整，可是按照你说的只进行艺人之间的筛选，那他们成为彼此单纯的竞品有什么意义呢？找到更多优秀的音乐制人，通过他们的品宣传现有的艺人，观众对曲人竞选起到的正向反馈还能帮助我们分析出未来的潜力市场。”
陈意喝了口矿泉水，他并不打算吃桌上这个，便利店加热后水蒸气凝结在包装袋内的三明治。
“所以我有个想法。”
秦依凑近陈意，隔着圆桌的陈意看着她一动不动，秦依撇着嘴招了招手，陈意身子往桌前倾了倾。秦依仿佛武侠小说里密谋的侠士，神情严肃，“我们不要拘泥于华曳现在的艺人，既然都和线上视频网站联合了，不如在整个娱乐圈招募，噱头就是所有的年轻的艺人甚至练习生都可以参与，最后筛选出一支队伍成团，团队约必须得跟华曳签。”
陈意被这个开天辟地的想法惊到，“搁置个人合约来参加比赛，那只有练习生会参加吧？”
“你懂不懂什么叫养成的魅力？”
秦依反问。
“那所有的考核导向都集中于观众投票，摒弃任何所谓的权威来引导。”
陈意居然真的认真思索起了可行性，秦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挺上道的。”
陈意在心里模拟着这个赛制，突然发现不对劲，“不是！那这还和曲人有什么关系啊！”
秦依眼睛瞪大，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你要真那么替公司求贤若渴，等这个案子定了，功成必定有我们啊。那时候我就不是无名小卒了，我直接去制部内推。我没跟你提过吧，我弟弟，就会写歌。”
陈意愣住了，秦依决定给他点时间消化下这些信息，起身前问陈意，“这三明治，你还吃吗？”
秦依嘴角还沾着点三明治的蛋黄酱，“不吃我拿去当晚餐了。”
陈意点开邮箱里秦依发送的策划案，风格和她这个人一样的利落。陈意想到秦依眼神明亮的说起会写歌的弟弟，毕竟才二十多岁，饶是再爱扮老成，表情生动起来还是带着少女的稚气。
陈意决定和秦依一起完成这项说不定能他们功成身就的计划。
两人真的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拿着几乎推翻了第一版企划的策划案去找了领导，完整的赛制流程、平台合、招商引资都需要重新沟通，而上一次给公司高层立下的军令状是在四季度工会中汇报最终方案，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新版的计划看起来太诱人了，早年的选秀谁都知道能捞多少油水，后来这个油水变成了兑水的牛奶，现在告诉你，来了壶新的，并且没开动过，你只要动一动勺子，就可以挖到最上面凝结着的厚厚的奶盖。
于是这个勺子的准备工，就扛到了陈意和秦依头上。
那是段太辛苦的时光。两人经常加班到半夜，秦依干脆买了张折叠床在工位桌子底下搁着，在财务部拒绝报销以后她睡得更是频繁，说绝不能浪费了，调侃自己这是自费给公司当驴。陈意倒还是每天打着专车回家，有次到家都快四点了，人昏昏沉沉的进门，直接摔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惊醒，去卫生间洗漱完，接着赶早高峰上班。
很多年后，秦依为都市成功女性接受杂志采访时，记者问她“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秦依没有告诉记者，她最想回到和陈意一起为练习生项目加班的时候，在很多个夜晚，她从市场部噔蹬蹬地顺着紧急通道爬到企划部，明明相隔一层楼搭个电梯也很方便，她却喜欢这样抱着笔记本兴冲冲地跑着的感觉，像小时候背着装满零食的书包去春游，期待的泡泡飞出身体。
秦依记得那场她和陈意携手完成的重大汇报，总监们自然不需要出这个风头，但叮嘱两位得力干将不能丢了部门的脸面，所以秦依和陈意彩排过好几次，最后站在台上就像表演赛一般。
在会议前几天，两人又将材料仔细审阅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秦依好像就那么随口一提，“你说我要不要染个头发，让大家眼前一亮？”
陈意也当真帮忙参考起头发的颜色，“还是这个吧。”
然后指着秦依手机里一张图片。
最后表情秀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演员出色，观众捧场，领导满意。
秦依最想回到那个时候。
可秦依没有这样回答，她说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标准的答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是的，现在大家什么都有了。不用在便利店排队买着速食早餐，不用被人群推搡着挤进沙丁鱼罐头般的早高峰地铁，更不用去屈臣氏买泡沫染发剂然后把塑料袋剪开套在脖子上的diy。
“这会是一档唤醒市场的竞演养成类真人秀节目，涵盖国内外经纪公司……”秦依站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半高领羊绒衫，舒长的脖颈微微露出，新染的亚麻色长卷发松垮的垂在胸前，将她面若冰霜的脸色衬得白到发光。
陈意在台下看着秦依，这份ppt的开头并列着他们两人的名字，稍后他会像接过接力棒般去阐述第二版块。
现场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两人鞠躬致谢，陈意看向台下第一排坐着的总裁何曳，他过于直白的目光与何曳相撞，陈意在何曳慵懒而玩味的鼓掌中，知道有一条金灿灿的道路正在面前缓缓铺开。
“依姐，好风采。”
其实陈意比秦依还要年长好几个月，只是相熟过程太多短兵相接，陈意甘拜下风后总会阴阳怪气的喊声依姐。现在习惯了，语气倒是调侃里带着亲近。
“你也不赖嘛。”
两人并排走着。
“总算大功告成，后续就看宣传部的本事了。诶，你听何总说了吗？要我们俩盯着呢！”
秦依语气跃跃欲试。
“人家说的明明是企划部和市场部持续跟进。”
“他那话就是看着咱俩说的！”
陈意被这不讲道理的语气给逗笑了。
“总算能双休了，你都不知道，之前我妈问我这班怎么越下越晚，被弟在电话里给听到了，现在都喊我秦依萍。”
陈意的神色总是泰然自若的，现下笑意越越来愈深，秦依看着这人难得开心的模样，暗地里给自己鼓鼓气，问道，“下班要不要一起吃饭，庆祝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嗯？不了，我还有事。”
其实秦依很想像普通的邀约被拒之后那样问问，或许是和朋友聚会吗？那玩得开心哦。可是陈意的语气过于平淡，他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走到了电梯口，陈意看着亮起的手机，几乎是马上接通了电话。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手机，对着秦依笑了下。于是秦依在慢慢关闭的电梯门的空隙中，看着陈意笑得眉不见眼的模样。
“尔尔，我还在上班呢。”
陈意说着无奈的话却笑意满溢。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很激动嘛！“
“你晚上不许来机场接我。”
“那可以在机场门口等你吗？”
“……也不可以，我到的有点晚，但不耽误咱们去后街吃宵夜。”
陈意最后几乎是带着哄小孩的语气挂断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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