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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看着面前满脸殷切期盼的群众，他拿什么去回应这些人的期盼。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而且年余四十多，最多再当个十年的知府，就该退休了。
他不是国师王阳明，也不是首辅张居正，他没办法改变什么，大旱就是大旱，死人就是死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只有京城的那一位。
可那一位，谁说会理会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呢？京城官员何止数百，天下官员又何止上千，他一个四品知府，放在全国都有近两百余位，人微言轻！
沉默了许久，略微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抬起头，用手在空中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开口道
“各位！我海瑞知道如今大旱，乡亲们都颗粒无收，家中等着粮食下锅。但....恕我海瑞无能，没办法给乡亲变来粮食，也没办法变出水，只能等我前往京师拜见陛下！”
顿了顿，众人的眼神越发期盼，可海瑞的声音已经嘶哑起来“到时候，粮食会有的，水也会有的，这天底下的工匠，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修建一条运河，打通两侧的沟渠！”
海瑞站在烈日之下，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的眉头紧锁，目光却坚定无比，此刻的他就是眼前这群百姓唯一的希望，他要是都放弃了，那就是真的没希望了，到时候定然是揭竿而起，或化作流匪。
也幸而眼前的群众，此刻的群众，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自然也带着几分不安。
海瑞心里明白的很，这仅仅的一点期盼也不全是对他的，更多的是缥缈的，虚无的，还不知道结果的京城，那一位帝王的金口玉言。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略显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乡亲们，海瑞知道，这大旱让大家受了不少苦。家里的粮食没了，井里的水也干了。我也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知府，能做的有限。但请大家相信，我会拼尽全力，去京师求见陛下，请他开仓放粮，救救我们的百姓。”
说到这里，海瑞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每一张面孔，继续说道
“我知道，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但我有信心，有决心，为了大家，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只希望，大家能相信我，能和我一起，度过这个难关。要是内阁不放粮，我就带领乡亲们，把府城的粮仓打开！但如今，各位千万不要做傻事，私自劫粮仓，可是死罪！”
他的话语虽然简单，却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今饥肠辘辘，甚至有几分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看着海瑞那坚定的眼神，听着他那朴实无华的话语，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他们知道，有这样一个知府在为他们奔波。作为普通人，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相信，有人替他们做主，至于自己做主，这点可怜的想法，早就被磨灭在了蝼蚁与草芥的卑微之中。
草民就是草民，哪有什么资格自己做主....
在众人的掌声和泪水中，海瑞微笑着，就在海瑞的话语落下，掌声还未完全消散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海大人，我们相信你！你老就是我们的救星啊！”紧接着，其他乡亲也纷纷附和，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大旱以来，不管是对海瑞也好，亦或者对远在天边的京城也罢，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海瑞看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他太清楚这种绝望之前，犹如溺水的人随便抓住的最后一点希望了，一旦破灭，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能有多少人重新鼓起勇气，没有人能够知道。
所有，他不能让这些乡亲们失望，他必须尽全力去争取那些粮食，哪怕是只有几天的粮食，几天的水。
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仿佛想要一股脑的把勇气都灌输给他们
“乡亲们，我会尽快动身前往京师。在此期间，我希望大家能够互相帮助，共度难关。记住，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府邸，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愈发坚定。
。。。。。
。。。。。
“陛下，臣海瑞启奏”
燕云久违地看见海瑞再一次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心中五味杂陈，上一次的时候还是魏忠贤活着的时候，因为海瑞一封奏疏，魏忠贤锒铛入狱，最终成为刀下亡魂。
如今张居正锒铛入狱，海瑞再一次来到了燕云的面前，表情凝重，手中捧着一个卷轴，不知写了多少字，写了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燕云便觉得其中的蕴含的深意，让他不能
打开，一旦打开又是血流成河，或者把他气的半死。
“说吧，什么事”
沉吟了片刻，燕云还是没有选择接过海瑞的奏疏，定定地坐在了木椅上，手中的毛笔都没有停下
“陛下，臣海瑞启奏，请陛下过目”
海瑞直直地看着燕云，没有开口，而是重复了一遍，将手中的卷轴举国了头顶，郑重万分。
看到这里，燕云当即有些恼怒，倒吸一口冷气
“你有完没完，真要人头落地，死上一批人，你才满意？”
燕云走出了御案，甚至连毛笔都没有放下，一滴滴墨水滴在了地上，晕染出一个个黑色的圆圈。
“微臣以为，若真是贪官污吏，死上一批也无妨”
海瑞振振开口，没有丝毫惧意。
“好！好！说的太好了！朕一定要让你去当监斩官！”
燕云咬牙切齿，将毛笔仍在了地上，伸出手接过了海瑞的奏折，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重视？一般大臣的奏折须有司礼监看过之后再呈递上去，寻常官员的奏折更是需要经过户部，再经过内阁，再经过司礼监。
如今，海瑞一个蝼蚁一般的四品知府，奏折直达燕云手上，谁敢说自己有这个荣幸？
燕云缓缓打开海瑞的奏折，细细看了起来，里面出了山河省汉中府大旱的情况，请求燕云支援粮食和工匠外，其次就是关于拖延了数年之久的水渠的事情。
而...这件事，是工部的人，也是卫文的人再管。
燕云自然知道的透彻，想到这里，手中的卷轴似乎都重了几分，微微沉了一下，脸色微变，沉吟起来，若是真要追查，到时候卫文那边又是个麻烦事，他假死几个月，卫文的势力远超当初。
朝廷之中官员有近半数跟随，若非卫文无意与张居正争斗，鹿死谁手都不一定。
“海瑞，你知道这后面牵扯着什么么？”
半响，燕云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疲惫
“微臣自然清楚，无论是工部也好，亦或者是卫公公也罢，微臣都认为，不是工部整个机构的腐败，也不是卫公公的贪墨，而是下面的老鼠”
听到海瑞这么说，燕云倒是楞了一下，这海瑞也不是个死脑子，还知道先把大部分人摘出来，这件事，说到底是件小事情，真要是闹大了，死的只能是海瑞。
燕云不可能为了一府之地的大旱，就拔除掉两个机构的头头。
更何况，工部尚书还是....那些大商联盟的人，还不到解决掉他的时候。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可以给你调拨粮食，也可以给你让泾渭府的人运水过去，但，朕要你出任巡查使，查一查这背后牵扯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燕云重新将卷轴放在了御案上，转过身看着海瑞，淡淡开口
“微臣遵旨，微臣定然不付陛下期盼，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燕云轻笑起来，却是透露出几分怪异“希望是水落石出，别是你的尸体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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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海瑞骑着马，踏着露水，来到了那条正在修建的水渠旁。
不..准确来说不是正在，而是停工许久了的水渠，杂草丛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进行过处理。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脸色渐渐铁青，嘴角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仿佛一团即将爆发的火焰。当真让人看了都有几分畏惧。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已经荒废工地，眼中更是震惊，先前他只知道水渠拖延工期许久，没想到居然已经停工这么久，光看现场，恐怕都有三四个月了！
突然，他转向身边的皇宫侍卫，声音低沉而有力“麻烦几位，把负责这个项目的官员擒来！”
这些皇宫侍卫自然是燕云派遣给海瑞打下手的，就靠知府的那些衙役，指望他们抓贪官污吏，还不如指望贪官自己跳出来。
皇宫侍卫点了点头，迅速离去。
不久，一名官员便如同死狗一般，被绑在了马匹上，嘴里塞着棉布，支支吾吾，额头上满是汗水，神情紧张。直到，他看见了海瑞，心中这才明白到底自己犯了什么事。
有些慌张起来
“下来！”
皇宫侍卫一把将这人扔下了马，当即摔的他吃痛一声，差点吐出来。
“你就是负责这个水渠修建的官员？”海瑞走了过去，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官员，声音冰冷而威严，仿佛一把利剑直指人心，更隐隐约约有几分圣意一般，让人畏惧。
官员干嘛点头哈腰，声音颤抖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要是还不明白，也该死了！
明眼人都瞧得见，瞧的出来这是陛下派遣的巡查使！
想到这里，官员的脸上露出几分谄笑“是，是，下官正是。”
海瑞目光如电，直射官员的心底，如同阎王爷点名一样
“我已经上奏陛下，这个工程背后有贪腐问题，如今前来自然是彻查一切，你配合兴许能免一死，要是不配合，就是死路一条！”
官员心中一颤脸色一变，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下官……下官并不知情贪污什么的，下官一定会好好配合，希望海大人能够给下官一个清白”
海瑞冷笑一声，声音更加冰冷，带着几分讥讽“不知情？当真是敢说”
不多时，一共七八人，便皆被皇宫侍卫擒在了水渠旁边，伴随着杂草，倒有了几分意境。
太阳逐渐升高，金黄色的光芒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点。海瑞站在水渠旁，他的眼睛如同那些光点一样，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沉声对身边的官员说：“带我看看你们的账本，我要亲自审查。”官员的额头冷汗直流，但无法抗拒海瑞的决心。他颤抖着手，递上了账本。
海瑞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签名都逃不过他的审查。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处，眉头紧皱，脸色更加阴沉。
“这里怎么有大量的资金流动，却没有明确的用途记录？”海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官员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吞吞吐吐地解释：“这……这是因为……”
“因为什么？”海瑞的声音更加严厉，他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剑，直刺官员的心脏，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一样。
看着两侧皇宫侍卫的眼神，官员自知无法再隐瞒，只得如实招供
“这是因为有一部分资金被我们……孝敬给大人了。”
“大人，什么大人？”
海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但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发泄愤怒的时候，只得冷冷地说
官员们面面相觑，那些人的名字也是他们敢说的，真要捅出去，那可真是死路一条！绝对没有活的可能。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既然命令我审你们，自然是给了我这个权利，来人，带走！我要亲自好好审问一番！”
看着哀嚎的官员，海瑞当即心中明白，牵扯倒了谁，宫里的人总归就那几个。
如此一来，自然也要小心身边的人，真要捅了出去，小事变成大事，死的可能不只是这几个贪官了，他海瑞的小命也不一定保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