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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柳讪讪收回了目光。
这个叫桃的丫头，就差把“你很不懂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秦柳并不放弃，大有不撞南墙不罢休的势头，她热情地坐在炕边，招呼着桃：“桃，你们家大少爷好相处吗？”
桃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道：“我家大少爷，是我们家世子爷唯一的儿子，也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嫡长孙。
虽然年过二十了还没娶妻，可那是我家大少爷宁缺毋滥！世子爷为了逼他娶妻，鞭子都抽断了好几根！他硬是不松口！
外边有人污蔑我家大少爷是个断袖，我才不信！从没见他把不干净的男人往家里领！
不过，”
桃顿了顿，目光不善地扫过听得津津有味的秦柳，道：“我家大少爷那是之骄子，将来要继承国公府爵位，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得聊。那个定西侯府的姐都追到宣府了，我家大少爷都不理不睬，普通人家的姑娘，就不要做飞上枝头变凤荒美梦了。”
秦柳觉得这个桃是个妙人，却没有再纠缠下去。
还是再补一觉，明早上再去找朱大人好了。也不知道哑巴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那个朱岳之前就有的是机会杀他，应该不会现在动手吧？
杀了达延汗的儿子，达延汗势必会率军来报仇。他应该不会这么傻给自己拉仇恨。
第二光大亮，秦柳吃过桃端过来的早饭漱了口，才让桃领着他去见朱岳。
秦柳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
这是一片修葺良好的院落，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桥流水，一点儿都不像关外苦寒之地。
到了一个牌匾上写着“青松居”的院子跟前，桃的脚步轻盈谨慎了许多。
门口守门的是两个才总角的厮，眉清目秀的，替她们打开了院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秦柳便看到正屋东边临窗而立的男子侧面如画，正与屋里人着什么。
阳光照在男子侧脸上，显得分外柔和温暖。
男子也迅速看了过来，很快结束了谈话。
屋子里有两个中年男人出来，都是商人模样打扮，边走还边蹙眉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大的量，不好搞啊！唉！”
“没办法，我们也只能尽力了！”
秦柳看着商人出门，转身再看去，发现临窗而立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色平静。
她连忙跟着桃进屋。
男子似笑非笑地了一句：“刘掌柜倒是恢复得快。”
秦柳尴尬笑笑：“朱大人，我的伙计还好吧？您可别伤了他……”
朱岳眸色微沉：“刘掌柜倒是大方，一个伙计又给股份又关心备至，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秦柳心里咯噔，脸上陪着笑道：“是什么人？还不是帮着宣府解决缺马困境的大功臣？！这回……”
秦柳眼神睃了睃一旁站着的桃。
朱岳挥手让桃退下，有厮进来上茶后自觉退下，还把门带上了。
秦柳声音变低了许多：“这次蒙古汗庭打算卖一万匹马给我们，价格也很合理。朱大人……”
朱岳喝了口茶，脸色却板了起来：“你一个女人，掺合这些事情做什么？！六百两银子还不够你安生度日的？真是胆大包！”
秦柳骤然挨了一通骂，脸上有点挂不住，脸色变了几变，还是忍耐着解释道：“还真不够！大人给的那点儿银子，本来我的燕子楼几个月就赚回来了。可偏偏大人容不下！
我们镇上穷苦人很多，我得有本钱做个营生，让他们都有事做有饭吃！
这不，您师父娄大叔贩马利高，这就去了……”
朱岳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去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里有一千两。怎么也够你挥霍一阵子了。以后缺钱，找我就行，别再想着去冒险赚钱了。”
秦柳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操。
她愣愣地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一沓银票，一百两一张，一共十张。
她心里感觉怪怪的，脸上浮起了尴尬的笑容：“大人是我什么人？这钱民妇不敢拿……”
男人深邃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你认为是什么人？”
秦柳心虚地挪开视线，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是我孩子他爹？”
朱岳刚坐下喝茶，听到这话惊得一口茶水吐了出来。
他眸色晦暗不明地看了秦柳一眼，见她认真地盯着他看，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句：“不是。”
声音低沉。
秦柳觉得自己可真不要脸，见到个长得好的男人就问是不是自己娃他爹。
真是糗大了。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请问朱大人，我朝可有一位姓刘的阁老？”
朱岳鄂然地盯着她，半都没挪开视线。
秦柳疑惑不解。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朱大人为何如此震惊？”
朱岳慢慢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站起来，领着秦柳去了隔壁间。
隔壁是个书房，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书桌旁有个大瓷缸，缸里插着许多卷轴。
朱岳从架子上的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一副画，挂在了一旁的画架上。
秦柳被他的一通操整得一头雾水。
她凑近画看了看，画名称《谢府春宴图》，落款日期是弘治十八年三月。
画上有亭台楼阁，湖水桥。
一旁是几个男子凭栏笑，另一旁占了画大半个篇幅的，是一个水榭里，有一群青年男女正在吟诗赋，地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收走的投壶和箭矢。
她疑惑地看了看朱岳，朱岳淡淡道：“弘治年间，有三位阁老最为众人所称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朱岳找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了起来：“李公，便是如今的内阁首辅李东阳。也是文坛领袖，诗画俱佳。谢公是谢迁阁老，状元出身，浙江余姚人，妻子出身苏州徐家。”
秦柳竖着耳朵静待下文。
朱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刘公断，的是洛阳的刘健刘公。刘阁老寒门出身，入阁十九年，任首辅八年，崇儒兴学，注重实务，居官敢言，诚实正直，刚正不阿。三年前，也就是正德元年九月，他与谢阁老坚持要诛杀刘瑾等八名宦官，世称‘八虎’，皇上未从。刘阁老与谢阁老以致仕胁迫，皇上反而答应了他们的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