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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先前?现在李景允的书房里东西可就多了?案头上堆叠的文书横七竖八地放着?旁边还搁着几枚零散印鉴?
沈知落说过?如今宫内御林军调度和宫外兵力安排都归李景允管?他手里握着千万人的荣华前程?也握着贵人宗族的性命安危?所以他这书房是断不可能让任何人进的?光那案上的东西就得用几把银锁?
然而现在?线图密信随意摆放不说?还让她在这儿站着?抬眼扫过去甚至就能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好比放老鼠进米仓?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多半是个圈套?他算计她也不是一回两回?每次她都毫无察觉地顺着他的计划走?眼下也是?她都明说了自己与太子有旧怨?他也明说不会允她跟东宫作对?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看见宫里局部布防和他的私印?
摇摇头?花月贴着墙根站着?谨慎地瞪着书案的方向?
外头传来奴仆收拾洒扫的动静?李景允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夹杂其中?"随便收拾一二即可?摆什么花瓶?不用?擦干净就是?"
尾音里都透着嫌弃?
不悦地撇撇嘴?花月轻哼一声?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边翻看两眼?
看归看?只要她不全信?他还能诓了她不成?
李景允要安排的东西挺多?上至陛下仪驾护卫?下至宫城巡逻换岗?不过这里放着的只是大体简略的布防?甚至夹杂着密语?看不太明白?唯一能知道的是?过段时间有贵人要出宫?布防很是紧密?
花月正看得出神?门就被人推开了?
飞快地扔下东西跑回墙边站着?花月戒备地抬头?就见李景允端着一盅子药进来?斜她一眼?"过来喝?"
鼻尖皱了皱?花月勉强笑道?"多谢公子?但妾身每日的药有黎筠安排?不能随意喝?"
"这就是黎筠的药方?"他冷笑?"要防也是爷防你?你用得着防爷?"
他对这肚子?比她自己还稀罕?自然是不会害了她的?花月抿唇?磨蹭着走过去?小口小口地将药喝完?
李景允就坐在她身边?板着一张脸?眼神讥诮地看着她?
两人有怨?李景允对她态度不好是情理之中?花月能想得通?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这么不想看见她?做什么又非把她抓回将军府?
原本计划里?太子被告受罚?她也就要和沈知落接应?准备好痛打落水狗?可现在她被困?沈知落那边该如何?
"你在想什么?"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花月在走神?下意识就答?"沈知落?"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不对?猛地回神往旁边看?
李景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冰寒一片?"倒是实诚?就为着你这份实诚?等孩子生下来?爷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猪笼?选最深的湖沉?可好?"
"妾身失言?"尴尬地搓了搓手帕?花月垂眼?"妾身是想在与他有关之事?并非其人?"
"你以为爷会信?"他敲了敲她面前的方桌?神色阴郁?"别苑都请人去住了?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别苑?花月想了想?"妾身是请过人?不过不是请他?请的是表小姐?表小姐与沈大人尚有余情?就此别过未免可惜?表小姐不愿回沈府?沈大人也不愿放人?折中做选?妾身便让他们先在别苑做客?"
眉梢微微一动?李景允神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别开脸冷笑?"苏妙跟谁都能过日子?与沈知落分开算什么可惜?"
那倒也是?花月点头?"谁和谁分开都不可惜?人各有命?"
喉里噎了噎?李景允瞪她一眼?
花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莫名其妙地回视过去?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僵持了三柱香?最后还是花月眼睛酸?揉着眼皮败下阵来?
"你在府里好生呆着?莫要再给爷惹出什么乱子来?"他道?"不该你做的事少碰?"
"是?"花月乖巧地应下?
应是这么应了?当真乖巧是不可能的?太子终于失势?哪能轻易饶过这机会?她暂时无法离开将军府?外头还有个沈知落?
沈知落偷偷去见了周和朔?
周和朔被禁足于安和宫?他一出事?身边的人都不敢轻易接触?唯恐被圣怒殃及?陛下这次也是发了大火了?不管多少人求情?三个月的禁足一天也不减?
沈知落踏进殿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周和朔蓬头垢面地靠坐在椅子边的地上?四周东西凌乱散碎?
他争权已久?一直是圣宠在身?太子之位稳固?哪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月?竟风云变化至此?
"殿下?"沈知落上前行礼?
周和朔一顿?抬眼看向他?双眼猩红?"先生曾说?本宫是真命天子?必定荣登九五?开创盛世?"
拢起宽大的袖口?沈知落平静地回视他?"微臣也说过?殿下切忌多疑?自毁臂膀?"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周和朔踉跄两步上来抓住他的衣襟?通红的眼望进他的紫瞳里?"本宫多疑?若谁的话都信?本宫也未必能有好下场?"
他呼吸急促?捏着他衣襟的手也发抖?
三个月禁足?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周和珉本就在与他相争?这么长时间他无法笼络朝臣ィ插手政务?等于是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先生什么都能算到?可曾算到了本宫眼下的境遇?"他皱眉问?
任由他抓着?沈知落点头?"先前想同殿下提?但殿下对微臣已生防备?无论微臣说什么?殿下都觉得微臣有反叛之心?"
恼恨地看着他?周和朔挥手猛推?"你也是个骗子?你们大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脸色微沉?沈知落朝他拱手?然后转头就往外走?
"先生?"周和朔慌忙又拉住他?"本宫失言?本宫近来心浮气躁?实在不够温和?还请先生宽恕?与本宫解惑?"
这是真着急了?往日里的风度丝毫无存?沈知落回眸看他?轻叹一口气?
疑心重是帝王家的通病?太子尚且疑心身边人?皇帝自然也疑心自己的儿子?皇帝求的是长生不老ィ权力永恒?自己的儿子妄图夺权?皇帝自然不会轻饶他?
周和朔因这一身血脉富贵?也会因这一身血脉遭罪?
不过沈知落今日来不是为他解惑的?他将人拉去旁边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按照原来的命数?殿下是能荣华一生的?但您不该怀疑李景允和微臣?自断双腿?哪能走好路?如今大错已铸?只有一个办法还能让殿下重归正道?"
"什么办法?"周和朔急问?
上下打量他一番?沈知落道?"殿下身上冤魂重缠?拖累福泽?若能在重阳之日于宫内祭拜?将其驱散?殿下的气运便能恢复?不日就有贵人替殿下求情?使得陛下网开一面?"
他身上的冤魂?周和朔拧眉?那多是魏人的?
刚要开口?沈知落就又道?"殿下若要以为微臣是在为那些个冤死的魏人算计?那微臣便就不说了?沾着魏人的身份?在殿下这儿始终是讨不着好的?"
"先生别急?"周和朔连忙按住他?"都这个时候了?本宫也不会再怀疑先生?只是?眼下本宫被禁足于此?若还做祭拜之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沈知落摇头?"不会?此地无人来?祭拜也不花多少时辰?"
周和朔沉默?目光微闪?似在考虑?沈知落也不催?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神色始终淡然?
片刻之后?周和朔道?"那便烦请先生下回来带上祭拜要用的东西?本宫在此谢过?"
不就是上香磕头?只要他能摆脱现在的困境?这点小事宁可信其有了?
沈知落应下走了?周和朔坐在清冷的宫殿里?仍旧满腹怨气难消?他是开朝立功的太子?横刀斩敌?闯宫门?杀前朝余孽?父皇能有今日安稳江山?他功不可没?结果竟说舍就被舍了?他甚至没做错什么?连罪名也是中宫硬安上的?
这世上果然什么都靠不住?骨肉血脉也一样?靠得住的只有权力?
目光幽深?周和朔捏着椅子的扶手?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
花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李景允正在她身边的软榻上睡着?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听霜降说话?神色分外凝重?
重阳节别人进宫不是难事?于她而言属实有些困难?先不说李景允定会守在她身边?就算他有事离开?秦生那几个人也一定在附近看着?
抬头望一眼天?乌沉沉的?明日许是又要下雨?她怔愣地看着?突然想起小时候下雨之后?宫里不少地方积攒了水滩儿?殷宁怀那人生就一副坏心肠?打水滩过必定狠狠踩一脚?溅湿她半幅衣裳?
新做的衣裳脏了?她仰头就哭?母后闻声过来?一定是先抱她起来?然后责骂殷宁怀?后来她学聪明了?路过水滩先踩水溅他?然后自己继续哭?招来父皇母后?依旧是骂他?
为此?殷宁怀气得上蹿下跳?趁父皇母后不注意?拎起她就往宫外扔?